【荒天】三生谜

大妖怪,扮作人,红尘度此生。

三生谜

荒天

那时还是春日。

大天狗幻作人形,收起羽翼,去赴人类贵族的宴饮。他们曾并肩作战过几次,薄有交谊,因此他并未推拒。

在宴会上与源博雅远远打了个照面,他礼节性地举起酒樽遥遥一祝,随后便退至末席,在人群外围自斟自饮。

他终究是大妖,对于力量薄弱的凡人,虽不会像大江山那群凶狠好斗的妖怪那般嗜杀,但这也着实不是什么叫人愉快的体验,必须时时刻刻收敛着气息,不能泄露出分毫,倒显得他战战兢兢了。

大天狗放下手里的团扇,心里郁闷,也无意参与宾客们的无聊谈话,只沉默着喝酒。果然,他当真不该好奇,人类的酒宴确实跟妖怪的筵席没什么差别,不过是一者饮酒,一者嗜血,乏善可陈。

翅膀在衣底下躁动,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翼而出。大天狗敏感地回头,一缕陌生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,湿冷得过分,与暖日融融的春樱格格不入。

来者衣饰华贵,领口绞着蓬松的毛领,许是天气稍有些热,衣服穿得散漫,没有分毫的规整,大片结实的胸膛裸露在天气中,手里还握着一把白色折扇附庸风雅。

那一刻的警觉似是梦幻。

大概是某个官家子弟,放浪形骸。

大天狗最不喜这种人,便兴趣缺缺地转过头去,继续喝他的闷酒。

春风和煦,熏人欲醉,樱花飘离枝头,缓慢向下沉降,最终落于他的酒盏之中,小舟般在清澈的酒液里航行,随波起舞,来回摇动翻覆。

“一人独饮,岂不乏味?”

那人却不请自来,熟门熟路在他身边坐下,自顾自斟酒。大天狗心中不快,抬手便想制住他,手指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,他才倏然想起来人的人类身份。身处喧嚣之中,他无需暴露自己,增添不必要的麻烦,如此一想,指尖便收回了三分力道,只从对方手里拿回了他的酒壶。

“与你共饮,便会有趣?”

大天狗瞥他一眼,颜色慵懒,半张脸被拢进阳光金色的屏障之中,更显他容貌之盛,一时无两。

他今日梳起了头发,较之平日里的少年模样要更成熟些,光洁饱满的额头轮廓流丽,从眉骨到下颌,起伏合宜,每一根线条都无可挑剔。

对方微怔了一瞬,眼底有淡淡的惊艳。他那双紫色的眸子里锐利稍减,代之以温和的愉悦,如同湖水里倒映的旖旎风光。

在他的眼里,大天狗可以看见自己的模样,正与他对自己的期待相仿。怎么呢,现在的人类,何时也有了这样一双洞察事情的透彻双眼?

大天狗喜欢他的眼睛,也喜欢他不动声色的隐晦赞美。这个人类不算顺眼,大天狗不喜欢他奇装异服的穿着,但他的性子很合胃口,大天狗愿意分他一口酒喝。

就看在那眼睛的面子上。

“吾名荒川。”

荒川在掌心敲了敲折扇,一派从容姿态,说话却是没头没尾,大天狗等了片刻,也未等到他的姓氏名谁。

他有些奇怪地看了荒川一眼, 只等到对方仰头灌酒的动作。荒川在饮酒之余分出一缕目光,穿过淡薄的香气向他投去,似笑非笑,三分兴味,三分探寻,余下势在必得的踌躇满志,提前庆祝了胜利。

“吾名……,”他犹豫了一下,大天狗的名号似乎有些太过响亮,但他从来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,不愿意废那些时间去掩饰不必要的破绽,反正人寿命短暂,他只需等上一等,自会有时间替他补上那些缺漏。

“大天狗。”

话音的尾声融入空气,却变得粘稠,在他们两人之间纠缠沉淀。也许是时候正好,也许是命运作弄,总而言之,言而总之,宿命因缘,前生后世,本是虚无缥缈,却在此刻忽而生出了实体,被他触及之际,在心头明晃晃如闪电,雪白的电光刺破迷雾,将他的真实内里照得剔透分明。

世界上最短的咒即是名。

源博雅身边的那位阴阳师曾经这么说过。生为白狐之子,也许冥冥中运行不殆的天道给过他朦胧的提示,但若再追问下去,他便只抚扇微笑,将秘密藏进狐狸般的脸庞之中。

荒川的反应平静如水,淡淡应了一声,算是宣告已知。大天狗看他冷冷态度,莫名生出烦躁之感,更甚之前。

“怎么了?”

荒川放下酒杯,眼睫的阴影映入瞳孔,重新划分了里面的纹路,细密织就成复杂的迷宫,他找不到出口。

大天狗便将剩余的半盏一饮而尽,全当做无谓的发泄,未挑出的花瓣落在舌尖,他尝到淡淡的涩意。

“无事。”

他的动作顿了顿,而后又斟满了酒杯饮下。人类的酒液太过寡淡,不够他喝个痛快。

荒川闲闲看他饮酒如饮水,待他灌下两三杯之后才施施然开口。

“若是不尽兴,我倒有一壶陈年佳酿,意极烈,味极香。”

“哦?”大天狗来了些兴趣,“有多烈。”

荒川举起食指。

“一杯?”

“一口即醉。”

“当真?”

“你一试便知。”

大天狗曾在大江山宴饮之时,与众妖尝过酒吞童子的妖酒,酒劲极其强横霸道,烧灼感一路横生,自喉道至胃部,妖力空前膨胀,似要烧穿皮囊。然而,如此烈酒,也未让他尝得一醉,更不用说是人间酿造的酒了。

然而荒川信誓旦旦,他又不由得有些好奇。两人提前离了席,往水汽潮湿处而去,荒川在郊野处找到了一颗大树,有合抱之粗,绿荫如云,不知生了几多年岁,树干上俱是纠结的虬纹。

他看着荒川掘出一坛酒,瓶子精巧,似是皇室之物。他拍去酒瓶上的泥土,将干净的那一面递给大天狗。

“试试?”

大天狗狐疑地盯着他,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瓶口,随即递至鼻尖,轻轻嗅闻,隐约闻到一缕淡雅芬芳。他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,脸上难掩失望。

他责备似的看了一眼荒川,随即大口饮尽,誓要将一肚子未解的怒气发泄。

“如何?”

荒川含着笑意的声音接近了他,在他耳边低低说着话。

眼前微微眩晕,后脑酥酥麻麻得发胀,什么酒水,分明是迷药,不狠不烈,全是诱你入套的钝刀子,慢慢磨着你的防备,最后寻得了空隙,便是致命一击。

他软倒在荒川怀里,幻化的人类躯体已是彻底沉醉。而他作为大天狗,虽勉力保持着清醒,但神志俨然飘摇,混混沌沌,陷入长梦。

荒川所言果然非虚。

他哪里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。

那是荒川之主从阎魔那里讨来的引子,是忘川里头的一舀,是地府里的妖酒。

唤作回梦。

自然一饮即醉。

醒来之时,他正躺在古树之下,脑袋枕着荒川的大腿。

酒意的熏然依旧残留在他身体里,大天狗懒懒动了动手指,摸到身下柔软的毛领,心知荒川脱了衣服给他垫着,心中忽然一动。

他眨了眨眼睛,试探性地睁开,预料中的强光未至。

荒川的手轻轻覆在他眼帘之上,隔着微妙的距离,替他挡着夕阳散落的余晖。

“如何?”

荒川移开了手掌。

即将被吞噬的落日浑圆明亮,橙红色的晚霞在天空的一边静静燃烧,千万道光线向他们袭来,锋利如刺,却又温暖绮丽,此情此景,笔画难描。

“果然……一饮即醉。”

荒川便轻笑,大天狗努力抬头,却只能看见他硬朗的轮廓,因为夕阳的照耀而温柔。

“如此美景,没有错过真是太好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大天狗附和了一声。

荒川却还是笑。

想要遇到一个人,对于妖怪来说,实在是很容易。他稍稍上了心,遇见荒川的次数便多了很多。有时他收回双翼,自路边缓缓行过,便能在道路两侧的楼宇上看见荒川。

他个子生得高,非常显眼,大天狗在人群里找到他不费什么力气。两个人总是在路上遇见,见面多了,关系便会熟络。荒川似乎很喜欢水流,常常带他在湖上泛舟,听他说他原不是京都之人,因为家里人丁凋敝,凭着荒川做些沿岸生意,故而自称荒川。若是长久不见他,便是顺流而下,在远方做买卖去了。

言毕,荒川还掏了掏衣袖,摸出一条珍珠链子来。那珍珠颗颗圆润饱满,悬着像一串凝固的水滴。

“送你。”

他把链子塞进大天狗手里,便脱口生意,急急忙忙地走了。

大天狗僵硬站了半晌,掌心里全是湿汗,力道大得差点握碎了珍珠。他死死盯着荒川给他的链子,目光凶恶得像是盯着仇人,好似手里抓着一条毒蛇,快快甩开才好。

但他看了良久,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。他把链子缠在手腕上,小心地用袖子遮住,没人看得见。他的两颊浮起淡色的红,酿着一壶新酒,初初散了味道,动人至极。

再遇到荒川的时候他便告诉对方自己是住在爱宕山的乐师,无父无母,唯有一项吹笛的技艺。若是长久见不到他,便是被请去偏远之处奏乐了,若是等得实在难耐,可以月圆之夜去爱宕山上寻他。

若是听见了笛声,便往声源处寻即可。

就算离他千万里之遥,挥挥羽翼,也是瞬间可达。

暮夜之时,他与荒川告别,循着同以往一样的路离开。

“大天狗。”

荒川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。

大天狗下意识地回头,便被荒川一把抱进了怀里。

“你……真的很奇怪。”

他心中猛地一跳,随即剧烈地往下沉降,轰隆隆的心脏震耳欲聋,伴随着荒川的呼吸,成为他的世界里唯二可以被感知的事务。

不要……不要这么快……

他紧张地回抱住荒川,手指在荒川背后绞在一起。

“你的心跳,”荒川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,“好快。”

“你……也很奇怪。”

荒川在他手臂环抱里的身体也是一僵,抚摸着他后颈的手突兀地停顿了。

“怎么奇怪?”

他的声音藏着微妙的冷意,割出了距离显得防备。

大天狗莫名有些委屈。

“我的心,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,“遇见你就会变得不平静。”

它变成一面鼓,不停地被敲动,发出巨大聒噪的声音来,而我还没办法叫它停止。因为敲动它的人,不是我啊。

是你,是我曾经忽视过的人类,从你出现开始,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,自我与你交换了名字开始,我就中了你下的咒,被你的言行所左右,被你的名字所束缚。

“这样啊。”

错觉吗,荒川似乎松了一口气,呼吸扑在他颈上,带着夜露的湿意,微微发痒,在他后背浮起一阵颤栗。

他从荒川怀里抬起头来,翅膀在对方手掌覆盖下敏感地抖动,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。

不知被他的手指梳理起羽毛,会是什么样的感觉。

他细细想了想,终是认清现实,承认希望渺茫。那位阴阳师的轶事在平安京里早已家喻户晓,纵然荒川并非京都之人,对于鬼怪之说恐也有所耳闻,他虽自诩正义,但到底是非我族类……

他望进荒川在月色下沉默的双眼。

大天狗是极美貌的妖怪,被他这样期期艾艾地虔诚看着,是很难不动心的。世人常为姣好容貌所惑,如酒吞童子猎杀贵族之女,茨木童子化身罗生门艳鬼,皆是以皮相之色乱人心智,而后吞噬精血,增强妖力。

然而荒川眼里却没有映着他的模样,仿若一面镜,照出他前生后世的因果,脱出了名为“大天狗”的束缚,却并没有使他变成虚无缥缈的幻影。他生出新的身份,离开了妖怪世界,暂时将自己的大义遗忘,变成一个普通的人,束缚在没有妖力的脆弱身体里。

“发什么呆?”

荒川的手指拂过他的发丝,揪了揪他脑后的小辫子。若是换了平日,有人如此越矩,他定然会勃然大怒,一道风袭即可将一切粉碎。但此时此刻,他心中唯有安宁与沉静,人类之间的调笑俨然不需那般严阵以待。淡淡的情愫在他唇边显出形貌,勾画出清浅的笑意。

这就是名为“荒川”的咒语,在他身上唤起的效力。

大天狗也伸手去捉荒川的胡子,被他偏着脑袋躲过,荒川握着他意图作乱的手指,拉着他调转了方向,往城郊处走。

“总是想着要送送你,只是很少有机会。”

出了城,月色失了遮盖,便明亮起来。浮云飘扬,星光便若现若隐,荒川点了灯拿在手里,走在大天狗前面半步,替他引路。

他自然不会告诉荒川,有灯无灯对他来说,都是一样。

大天狗不是善于言辞的妖怪,荒川的话也不算多,两人共处,也更多是沉默的。他的世界单调得很,没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,跟荒川讲他手刃恶妖的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,幸而他通于音律,即便从第一首曲子讲起,也能慢慢讲上很久。

“再往东直走,便是我的居所。”

大天狗顺着荒川所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在夜色中看见小屋朦胧的轮廓。此地离荒川河畔颇近,他所言确实不假。

“要去看看吗?”

荒川邀请他。

“那里还住着别人吗?”

以荒川的年纪,现在还没有娶妻,着实是一件怪事。

“有啊,家里住着一位灰蓝色衣衫的小姐。”

荒川揶揄道,嘲笑他太过明显的戒备。

“虽未与我定下承诺,但醋劲儿颇大呢。”

大天狗在鼻子里哼了一声,反客为主,走到荒川家门前,等着他来开门。

荒川在身上找了好久,握着钥匙神色难辨,他对着门栓又看了好久,才动作犹豫地打开门。

大天狗在旁边看,因为他的笨拙被逗笑。

“你怎么连门都不会开。”

他得意洋洋跨进门去,不理会荒川在后面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。

屋子不大,但是生活所需一应俱全,陈设布置有几分雅致的味道,跟大天狗在爱宕山的居所有相似之处。荒川点起蜡烛,房间里亮堂起来,两人面面相觑,俱是局促。

“……”

大天狗垂目沉吟,半边颈子被灯火映得莹白。荒川扶正了他的脸,在他唇上烙下灼热的吻。

你对于我来说,是什么样的存在呢?

他揽住荒川的脖颈,轻声问他:

“我可是男子。”

“哦?”荒川把他抱到榻上去,“所以?”

大天狗脱去鞋袜,雪白脚背上的青色经络如同陆地上起伏的河川。

荒川咬了一下他的耳朵,随后吹灭了灯火。半缕烟尘慢悠悠地飘起,随后晃动着消失在风里。

人类的躯体经不起撩拨,荒川的手指如有魔力。大天狗早年间对妖怪间发泄欲望的野蛮行径嗤之以鼻,偶有女妖相邀,也全然拒绝,故而处在劣势,彻底在荒川面前败下阵来。

皮肤相触,骨骼纠缠,耳鬓厮磨间,一响贪欢。

荒川的身体并不温暖,甚至还有些冷意,大天狗拥紧了,试图捂热他的体温。

情动之时,指尖妖甲直直冒出,投在墙壁上尤为狰狞,大天狗连忙缠住了荒川的腰,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。

“总觉得……你的模样有些变了。”

荒川吻着他的下巴,含糊地说着,大天狗慌张地应声,把收回指甲的手贴在荒川背上,摸到他凉凉的皮肤。

妖怪的身体在人类的躯壳下躁动,妖力因为巨大的刺激感而在体内肆意横流,他绞紧了荒川,不给他想到其他任何事情的空隙。

他怎么也想不到,堂堂爱宕山的大天狗,会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凡人拥抱。

而且他很高兴。

那夜过后,他与荒川之间便有了隐秘的承诺,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,他在荒川的屋子里筑了自己的巢。

荒川在家里的时间不多,每每到了汛期便格外忙碌,大天狗当然知道荒川两岸绵延千里,路途遥远,仍旧忍不住去想,若是他背生双翼,也许相聚便更快些。

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大义要去追寻,荒川不在,反而方便他往远处去除恶。有一次在路上还遇到了源博雅和他的阴阳师,大天狗想着在筵席上遇到的荒川,心情很好地送他们走了一段,避免了沿途小妖的侵扰。

荒川离开的时间有些久,大天狗回来的时候本来还担心是自己迟了,结果却是先走的人失约。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了转,看见自己的东西逐渐填满了每一个角落,油然生出几分成就感来。

他打开荒川留给他的钱箱,数了个数目,往集市上去。

虽说他并不需要,但荒川既然给了,他便用着。毕竟此后百年,恐怕再也没有谁会这样养着他了。

大天狗买了酒水,烛火,添置了新衣,挑了些瓶瓶罐罐。至于做菜做饭,他倒不用费心,荒川家里有个座敷童子,他第一天去就看见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抽出些空来,远远看一看。虽然说他可以飞去寻找荒川,但那样,就不公平了。他是人,那他也得是人才行,这样,才会有等待的焦灼和期望。

这天,他仍是到了老地方,遥遥望着,隐约看见归船,便忍不住欢喜。

谁料就在此时降下大雨来。

其实无需畏惧,若他不想,雨水连他的衣角也无法沾湿。但荒川已经打着伞准备上岸,若是被他看见自己完好无缺,岂不奇怪。要怪便只能怪自己还不够像人,忘记了带伞。

“你怎么也不找个地方避雨?”

荒川看见了他,便跑过来,把他揽至伞下。雨水顺着伞沿坠落,如同连续的珠帘,荒川用袖子给他擦脸,半个身子落在伞外,身上瞬间便湿透了。

“是你来得太慢了。”

这段日子,大天狗也想过,人妖殊途,待荒川百年之后,他又要如何消磨这漫漫无边的时光。当断则断,当舍则舍,早些决定,他们两个也会各自好过。

只是啊,若是能断能舍,又何必如此纠结,反复思量,不过是舍不得。

他倚着荒川的肩,与他相携离去,隐没于漫天的雨雾当中。

世上的事,有时便如这倾盆的雨势,始料未及,绸缪无用。若想不湿衣襟,除非不曾踏入。

只是他早已卷入这红尘滚滚,又怎么能够轻易脱身。衣衫既已沾了雨水,倒不如从头到脚淋个彻底。纵然躲了这一场雨,又怎么躲得过那一张网,情丝百结。

大雨一直下到半夜,拍打着窗棱叫人难以入眠。荒川的呼吸早已平稳,俨然入睡已深,大天狗侧了身子,在闪电偶尔射进房内的亮光里,用无声的眼描摹他的容貌,数着他安静阖着的睫毛,竟寻出莫名的趣味来。

人生不过百年,也许至多百年。他守着荒川,自然还有长长的日子可过,一天便是一天,一年也算一年,到最后省着些慢慢回忆,也可以一个人独自度过许多。

到时说不定也忘了,只记得有条河流叫做荒川。

想到此处,心里忽而生出坦荡荡的乐观来。

既然喜欢,

便允他三生又何妨。

上篇三生谜完

下篇不解缘,还没写(⁄ ⁄•⁄ω⁄•⁄ 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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